B E L L E A Y A 雜七雜八創作小窩

　　老傑克回來了！

　　組織裡殺手的妻子們，在孩子不乖時，總是說這句話來嚇唬他們。他們這麼做不是沒有原因──我，老傑克，曾經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老手，還被奉為組織裡的傳奇人物。

　　以前的我，殺人是不會感到心軟或罪惡，因為我將「殺手」當作自己的工作，我尊敬我的工作，直到那天，我被冠上「背叛組織」的名號。我不知道這事對組織 的衝擊有多大，但我可以肯定，當時我所做所為，並不是要背叛組織，因為背叛組織的人，是我的搭檔──對殺手而言，「良知」是很危險的。

　　但我不怪他。

　　他當時顯然是無法想像我們暗殺的目標是一個中學女孩，無法想像這女孩是多麼危險的情報份子，無法想像他阻止我開槍之後，是另一顆子彈射穿了他的腦袋 ──當然，那顆子彈出自於那女孩暗藏的手槍。任務失敗後，我逃走了，這是我第一次的失職，但在組織的戒條下，殺手一生中也只能有一次失職的機會，因為下場 就是死。

　　而我，選擇逃走。

　　我躲在不知名的鄉村，用化名買了塊農田，過著與先前殺手生涯迥然不同的愜意生活，雖然這生活只維持了短短五年──就在三天前，組織的新生代殺手找到了我。

　　我不記得他們對我的用刑，也不記得那幾頓毒打，只記得他們說了一句話：「唷！老傑克回來了！瞧他這些年來，養肥了不少嘛！」我想起我當殺手時不曾有的脾酒肚，想起我開始遲頓的身子，想起我已經老了。

　　或許正因為我老了，他們不送我顆子彈了結我，而是將我打了某種實驗性的藥物，棄屍在垃圾場。不，說是棄屍倒是有些不對，雖然他們這麼認為，但實際上我 還活著──這要怪他們劑量用得不夠，要怪他們不知道這幾年我服用多少失眠藥物產生的抗藥性，要怪他們將我裝在那幾乎熱死人的後車箱，要怪我老了、肥了。不 過對現在的我而言，活著並不一定是件好事──我雙手似乎被反綁，身體頭下腳上的斜躺在垃圾堆裡，除了視覺慢慢恢復之外，身體其他部份根本無法動彈。

　　但我的嗅覺也慢慢恢復。在我感到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，我就確定，我眼前那灘水，正是垃圾滲出來的餿水。我半張臉泡在那冒著餿味的水中，該死的！當我發 覺我身子正慢慢往下滑時，已經有垃圾水湧進我的鼻孔、嘴巴──我暗叫一聲不好，但身子仍然不聽使喚。我是可以確定知覺正慢慢回復著，因為我正感到喉頭一陣 餿味，不過我確連嘔吐都做不到，只能任由餿水一點一點流進嘴巴。

　　我開始在心中咒罵那些垃圾不分類的人們，但那只是一瞬間。

　　我嘴巴漸漸能活動了，但我卻開始遲疑要不要閉起嘴巴──很顯然，現在似乎有只魚骨頭正卡在我口中，我的喉頭能感覺得出來。好傢伙！我難道會被這樣一根 魚骨頭給噎死嗎？曾經是組織裡傳奇的殺手，就會這樣死在發餿的垃圾堆裡面嗎？不，我既然沒死，現在也沒有任何理由想死，我一定要活，一定要讓身體再次活 動。

　　我頸部以上幾乎都要回復感覺了，這似乎是件好事；但當我正想辦法將口中的魚骨、餿水嘔出來時，我只覺額頭與眼皮一癢，定睛一看，兩根觸鬚在我眼珠前晃著。該死的！

　　我很不想知道那是什麼，但我知道。

　　牠足部的倒勾嵌進我的眼瞼，我不由得眨了眼，這一眨眼，牠剎時被驚動，往前爬了一小段距離。我的眼珠如果往前看，可以看到牠的腹部，那三對足正好跨在我的臉上。該死的！

　　我又開始在心中咒罵了起來。

　　不對，我應該要專心，全力讓自己能夠掌控自己的身子。老傑克，你做得到的，你現在先開始讓自己的手能活動，對！不要管那在你臉上攀爬的幾對足，你只要想辦法讓你能動！我在心中這麼對自己喊著。

　　好傢伙，我的身子漸漸活起來了！

　　我是個老手，怎麼把反綁雙手的繩子解開是相當容易。我站了起來，將口中那餿味嘔了一地，包括那哽在喉頭的魚骨；我看看我腳邊，那對觸鬚──我當下只消 用力將牠踩了下去。牠滲出的米黃色汁液，正代表著我復仇之路的開始，而牠正是我復仇名單上的第一位犧牲者。看著遠方城市燈火明滅著，我想接下來有人開始要 害怕了。

　　因為──老傑克回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