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在山腰遇到他的。

  這個男人在山腰攔住我,他說他看見了我的燈光,說他在山裡迷了路,要我帶他走下山。他看來並不像本地人,這山下的村子我來過幾次,村子不大,裡頭的村民除了種田、砍柴之外,偶爾在溪邊捕捕魚、上山獵些山豬、野兔;然而其他必需品像是藥物、鹽、糖,都還是得翻過這山,到鄰近的大村子去買。

  我受雇於大村子裡的商人,大概每半年至一年半,老闆就會要我挑貨,翻過山頭來這村子裡賣,貨並不太多,收到的貨款也理所當然不多,所以老闆也不怕我偷了錢逃走。

  今天月圓之日,但是月光卻並不亮,我沒法子單靠月光走山路而點燈,也因為如此才讓這男人看見。他告訴我他只消跟著我走就好,但他並沒靠得很近,從聲音聽來大約距我十來步。

  我沒有很清楚看到那男人的樣貌。在路上,我只聽得到他的腳步聲,這路上多是砂礫,草鞋踩在上頭擦擦響著,就像我腳步傳來的聲音一樣;但隨著越靠近山腳,他的腳步卻越來越沉,背後一股莫名的壓迫使我無法回頭。

  當走近村子時,看見村裡的燈光,我才擠出一句話:「我們……到了。」然而那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在我身後。

  隔天我速速賣完擔子裡的東西,問了村人,卻沒人看見過那個我在山上遇見的那個男人。我趕在中午前踏上歸途,太陽快下山時,我已將要翻過山頭。

  當我回頭望向村子,發現村子上頭像罩著一層沉重的黑紗,就像昨夜那男人走在我身後的壓迫感。我沒停下腳步,在回到大村子自己家中的路上,月色又變回如往的皎潔,也沒有再遇到走失的男人了。

  只是從那天之後,我也沒有再聽說那山裡小村的任何消息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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