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冰箱上頭總出現一張臉。

 

  那張臉看起來像是用蠟作的,一片紙白,表情僵硬地懾人,一雙眼就這樣盯著我看。最初我總是給嚇著,雖然我從沒有表現出來,就像老人家告訴我的,遇到「那東西」裝作沒看見,祂就不會來打擾你。

 

  我原本以為是熬夜的錯覺,但是這幾星期來,總在我熬夜趕工寫論文後,那張臉便會出現;而後來甚至每天都會出現,用那僵硬的表情盯著我看。我說服自己別太累別常熬夜,但是論文這種東西,有時當你一提起勁,總得想法子別讓自己停下,否則又得擱上個一兩個星期才又會有動手的動力。

 

  又熬了一整夜,好不容易看了幾篇期刊文獻,滿足地告一段落,看看時間,已經將近六點。我想吃點東西,但又不想在這冷天出門,只好硬著頭皮,進了廚房。我在冰箱裡翻了翻,找到藏在深處的布丁,轉身拿了湯匙,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廚房,所以我想祂應該是不會知道我看得見祂才是。不過我還是有些害怕,從那之後我就不太喜歡接近冰箱,接近廚房,尤其最近,那張蠟臉,每看到我靠近變會顯現出一種極詭異的笑容──當然實際上祂的表情還是一樣的僵硬的紙白,但是你卻能知道祂在那一瞬間的確笑了。

 

  我回自己房間,想好好享用那布丁,但布丁上卻有點濕濕黏黏的,聞起來還有點酸味。看來冰箱真的該清清了,裡頭還有半顆高麗菜、兩顆結球甘藍、四分之一個西瓜、大約半瓶牛奶、跟一些豆腐雞蛋香菇之類的;冷凍庫倒是許久沒放東西了,裡頭應該只有個冰枕之類的玩意兒吧。

 

  我吃完布丁,鼻子仍然有著那些酸水的味道,讓我覺得很不過癮,本打算吃完就洗澡睡覺,現在我決定要把冰箱裡冒酸水的罪魁禍首給抓出來,我也不管那張蠟臉了。

 

  我又走進廚房,開燈,開冰箱。

 

  原本沒注意,但仔細一聞才發現冰箱裡頭的酸味越發地濃了,看來真的不行,一定得快點清清了。我拿起高麗菜,外頭有酸味,但是打開塑膠袋──沒事。打開香菇的袋子──沒事。把西瓜拿出來,掀開保鮮膜──沒事。我一項一項拿出來,卻也沒發現真正在發酸的東西。忽然有個念頭:冷凍庫裡有東西嗎?

 

  我將冷凍庫的手把用力拉了拉,意外地黏得相當緊,在我咬牙向後扯開時,我竟然看見那裡頭有東西──那是一個紙白、像是肉團一樣的東西正在跳動!那肉團上有著滿滿的皺褶,而中間有一道溝,將那肉團一分為二;肉團下還有一條柱狀物沒入冰層裡面──那東西在我的認知中,只有一種東西可以描述它:那是一顆腦!

 

  就在我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,廚房的燈陡地暗了下來,我的身子被某種東西狠狠推了一把,我整個人就這樣被吸進冰箱,冰箱門碰地一聲關了起來。

 

  放我出去!放我出去!我尖聲大叫,同時使勁推門,但門完全不為所動。

 

  「嘎哈!嘎哈!嘎哈!」

  冰箱門外傳來一陣一陣的笑聲──是那張臉嗎?

  我渾身陷入冷冽,原來祂早就知道了。

 

  在冷藏庫,或者說祂的胃,將我的身體一點一點消化殆盡之前,我總算搞懂那酸水是打哪兒來的了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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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belleaya (愛)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