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盞亮著的燈,並不會引起人們注意;然而當它一明一滅地閃爍,人就不得不去注意它了。

  這句話,可以作為這個事件的最佳註解,因為它的開始,就是這盞日光燈。

   這日光燈是在我住的大樓頂樓樓層,平時晚上是都開著的,不外乎是為了讓些家庭主婦在天色暗了之後,上頂樓收衣服時,增加一些安全,畢竟這個年頭,樓梯之 狼的新聞並不屬少見,沒人想要看到自己成為社會新聞的受害人;而又由於雙薪家庭增加的緣故,主婦們往往下班後已是傍晚時分,住委會理所當然決議,要讓通往 頂樓的那日光燈開著。

  日光燈的一旁還有半層樓的樓梯,樓梯上的鐵門外就是晾衣服的空間了;那空間並不能說是寬敞,但應付這公寓大半的住戶倒還足夠。在轉角過去,可以看見總發出轟隆汲水聲的水塔,一旁有梯子可以爬上天台,上頭有無線電視的天線。基本上就是個非常普通的社區空間。

   稍微知道一些建築方面的知識,日光燈其實相較於鹵素燈省電得多,然而雖說其燈光雖然還是有照明的功能,但是慘白的燈光總讓我不自在,只是久而久之也就習 慣了。而我,則是在年初搬進來的新住戶,剛剛好就在頂樓的下一層(也就是最高一樓);退伍後在這城市找到個工作,只得住在這沒電梯的老舊公寓,當然安靜絕 對是它的最大優點,淺眠的我是受不了鬧區的車子喇叭聲的。

  然而缺點卻也是我在意的,如同我所說,一出了家門,上頭傳來的白色日光燈,實在讓我心頭發毛,更重要的是,天線的收訊似乎不佳,看電視總不時有雜訊,颱風天更甭說,絕對是一團黑沙。我曾向住委會反應天線的問題,但沒有下文。

  「啊你不會裝機上盒嗎?」社區主委不太理會我的問題。

  我可不敢說我沒有閒錢裝那東西,看見主委那冷臉,我已經沒什麼需要多說。但生活總是要習慣的,收訊不良的電視、每天下班累得半死還要爬的八層樓、以及那慘白的燈光,也都成為我生活中早已習慣的一切。

  我不再注意那些已習慣的一切──直到那燈光。

  閃爍明滅的燈光必定會引起人注意,正如同我所說。
  「頂樓的燈壞啦!」的確有人注意到了,向社區主委提出。
  然而怪的是,連續幾天,換了新燈管,還是閃,似乎想要人去注意它似的。

  「會不會是線路有問題?」我提出疑問。
  「我們會請人來檢查。」主委一邊泡著茶,好似也被煩膩了。

  我聳聳肩,走出辦公室,看看天空,一片晦暗。
  氣象局說寒流要來了,氣溫的確也不是那種讓人想出門的溫度;我到便利商店買了些零嘴,打算周末窩在沙發上渡過。寒風從我袖口竄入,令我不禁打幾個哆嗦,忙趕著回家,也許先沖個熱水澡。

  二樓、三樓、四樓......
  我兩階併一步地往上爬,看見頂樓照下的那白光,還是閃著。
  我全身忽然又起了寒意,一面插鑰匙,一面生怕上頭有什麼似的緊盯著。

  喀嚓,開門,喀嚓,關門,喀嚓,鎖門。

  盥洗完畢後,那股寒意仍然揮之不去。
   我把房間和客廳電燈都給開個通明,又打開電視,將它的音量調至我所能忍受的最大聲。我這麼做,只是為了讓我自己的恐懼降低罷了,即便我並不知道我為何而 恐懼。電視上八點檔正演著,將要進入結局的高潮,我拆了包洋芋,一面看著上頭的演員們對戲,兩大企業間的最終對決,破壞家庭的狐狸精會有什麼下場呢?大老 闆會發現對手公司其實正是他多年失散的同父異母兄弟嗎?

  忽然,一陣黑沙又將我的畫面給取代了。
  看著電視一邊冒出沙沙聲,我終於明白什麼似的。
  「原來你想要我注意是吧!」

  我打開鎖,打開大門,外頭的燈光還是閃著。
  我終於明白,那燈光希望我注意;而我也終於明白,那閃爍,一明一滅的長短,是一段段摩斯密碼。在理解那摩斯密碼要傳達給我的訊息之後,我報警了。

  隨後,一輛警車來了,接著又一輛救護車來,走出幾個救護員。他們隨警察上了四樓,橇開門,發現了因天氣冷而關窗,卻因此一氧化碳中毒的一家子。幸而及時搶救,否則將會鑄成大憾。

  也許冥冥之中,某種訊息希望能與我溝通。
  也或許正是這棟老公寓,它知道這事必定發生。

  而那晚之後,頂樓的燈光也不再閃爍了。

 

 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belleaya (愛)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